“不老神器”NMN–是科学？是神话？

朱自强 医生 

拓展生命的长度和宽度，从秦始皇开始就一直在苦苦追寻。号称能够“延年益寿”的新宠NMN，在短短几年时间里火速蹿升为保健品领域的顶流，国际市场上多种以NMN 为主要成分的抗衰老类产品，甚至被吹嘘为“不老神器”，NMN到底是神药、是科学、还只是神话呢？

衰老理论中的线粒体理论认为，机体衰老主要是细胞功能的减退，而细胞功能减退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提供细胞能量的线粒体发生功能障碍所致。NAD+（烟酰胺腺嘌呤双核苷酸，又称辅酶I）广泛参与体内包括细胞死亡、衰老、基因表达、DNA修复等等各种生物反应，其水平的高低在线粒体产生能量和发生损伤的过程中尤为重要。随着机体的衰老，体内NAD+水平不断下降。研究人员发现维持足够的NAD+可以延长酵母、线虫、果蝇和小鼠的寿命。于是，人们自然而然也希望NAD+的神奇作用同样也出现在人身上。补充NAD+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通过吃，可惜研究发现外源摄取的NAD+在体内很快被代谢酶所降解而导致直接吃NAD+无效。

既然直接服用NAD+行不通，那是否可以通过摄入NAD+的前体（NR或NMN）从而使人在体内合成更多的NAD+呢？在过去十多年内，有关补充NAD+的前体NR抗衰老的研究并没有取得令人十分信服的数据，而NR作为抗衰产品也一直不温不火。

2013年12月，哈佛大学医学院的生物学教授David Sinclair在Cell上发表研究论文“Declining NAD+ Induces a Pseudohypoxic State Disrupting Nuclear-Mitochondrial Communication during Aging”，文中一个小实验发现补充NAD+的直接前体NMN一周后可增加小鼠体内NAD+的含量，同时逆转了22个月（衰老）的小鼠中与衰老相关的多项指标，使其与6个月大的小鼠（幼年）有相当接近的水平。由此开辟了有关NMN抗衰老的研究领域，接下来更多的动物试验发现，使用NMN可减轻小鼠随着年龄相关的生理衰退，可以减缓一些典型的衰老症状。

NMN抗衰老的人体研究毕竟小鼠与人之间差别甚大，无数的癌症在小鼠身上早已治愈，可惜到人身上就不一样了。那么，NMN能够减轻小鼠随着年龄相关的生理衰退是否同样可能发生在人身上而使人类延年益寿呢？于是，多个研究团队首先开始评估了NMN在人体中的安全性，其中2022年发表在Scientific Reports上一篇题为“Safety evaluation of β-nicotinamide mononucleotide oral administration in healthy adult men and women”的文章研究了20-65岁之间的31位健康男女性中口服1250毫克NMN长达4周后，通过血液、尿液、身体成分分析等指标检测认为耐受良好、没有不良的副作用。于是，服用NMN的安全性有了一定的数据。目前已有多个已经完成或正在开展的关于NMN的临床试验，主要研究NMN对各种疾病包括糖尿病、多囊卵巢、卵巢早衰、男性不育、心血管疾病、神经系统疾病等中的作用；也有关注使用NMN后改善皮肤衰老；使用NMN后体力运动的提升等。从目前发表的数据来看，各种结果并不十分一致以及有信服力，尚有以下几点还需关注：1-更大规模、设计合理的临床试验以确定NMN的安全剂量以及人体的耐受性等；2-更深入的研究以进一步理解NMN对人体的长期影响；3-关于NAD+和NMN的一些基本问题尚有待于进一步研究，比如需要进一步阐述NMN在不同年龄、种族、性别人群中所谓的正常范围；更大规模的研究NAD+缺乏与衰老的关系等。

NMN作为保健品（膳食补充剂）的走红

尽管还需要进一步的研究来确认通过补充NMN等来升高NAD+水平对人体健康到底有什么影响，更不明确NMN在人体中的有效剂量和服用时长，保健品生产商早已经按捺不住欣喜若狂，NMN作为膳食补充剂产品（保健品）闪亮登场，并在短短几年内时间里便占领市场并迅速走红。

与药品上市不同， 在美国作为膳食补充剂上市前是不需要做临床试验的。FDA对膳食补充剂的调控远远不如药品，只要求生产厂商诚实地标注其成分和作用。于是巨大市场使得“不老神器”NMN产业一时间欣欣向荣，世界各地的生物科技商业无不想从中获得最大利益，但也往往夸大其词而导致诸多乱象，很多NMN品牌产品介绍中往往以科学的名义大谈包括哈佛大学、华盛顿大学等著名科研机构的多个实验室的研究结果，混淆视听，夸大NMN惊人的抗衰老效果。各种生产厂商的产品良莠不齐，各自标榜为业内最佳。营销号的广告让人听了一百遍后不知什么才是可以相信的事实。

NMN作为潜在的临床研发新药 无论是信科学还是相信广告，近几年使用NMN保健品的人在增多。然而2022年11月FDA发出重磅通知，将NMN排除在膳食补充剂之外，并且不得作为膳食补充剂销售，于是Amazon上NMN产品全部下架，一时间掀起大浪。究其原因，是David Sinclair教授旗下的Metro International Biotech公司产品MIB-626向FDA申请临床药物审查，该公司旨在研发NAD+增强剂以治疗多种疾病、对抗衰老等。当然，NMN申请作为药物上市的标准比作为膳食补充剂要严格得多，将需要进行三期临床试验，通过FDA的审批后才能上市。正是由于NMN作为潜在的临床研发药物，FDA发文厂家将不得再把这种物质单独作为膳食补充剂或添加到食品中销售，因为美国为保护相关产品专利，保健类补充剂产品中是不得添加药物成分的。根据FDA的批文，美国NMN事实上是不能再合法作为膳食补充剂进行销售的。于是各商业机构正在为NMN展开一场腥风血雨的利益之争，有消息称多个企业可能将FDA告上法庭。

抗衰老是一门学科，数千年来能人志士前赴后继，希望早日破解密码；抗衰老药物则是一门生意，历史上层出不穷的抗衰神药，热衷人士到底是被收割了智商税还是收获了年轻呢，仁者见仁。包括神药二甲双胍在内、以及新秀NMN，想要成为抗衰老药物，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参考文献

Qin Song, Xiaofeng Zhou, Kexin Xu, et al. The Safety and Antiaging Effects of Nicotinamide Mononucleotide in Human Clinical Trials: an Update. Adv Nutr, 2023 Nov;14(6):1416-1435

作者：朱自强医生，毕业于浙江大学医学院以及中国协和医科大学，在Brookdale医学中心完成內科住院医师培训，获得美国内科学会专科（ABIM）和美国肥胖医学专科（ABOM）文凭。朱医生曾在路易斯维尔大学和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NIH从事多年博士后研究，期间发表多篇科研论文。朱医生目前是西奈山医疗系统艾姆赫斯特医院以及纽约长老会皇后医院的主治医师，同时也是美国华人医师会ACAP董事会成员。朱医生诊所Wellsure Medical Practice位于法拉盛37-12 Prince St Suite 8D，Flushing，NY 11354，电话718-888-0722。